第三章 父與子(上)
驚雷逐鹿 by 金龍魚
2025-6-14 20:28
(上)
黑海之濱‘谷兒只’要塞。
平虜侯行轅。
坐在錦墩上的平虜侯世子雷浩板著小臉,壹筆壹劃地抄寫著《楞嚴經》,湖筆蘸著徽墨落在毛邊紙上,便是壹行行有模有樣的瘦金體小楷,字體嚴整秀氣,卻也不乏鐵畫銀鉤的挺拔幹勁。
雷浩年紀尚幼,還沒到真正進學的年齡,除了雷門世家元老院師範給他安排的那些武技築基功課之外,平時也就是誦讀抄寫壹些修行師範順帶著教授給他的童蒙識字課本,諸如《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千家詩》、《急就篇》、《昔時賢文》(即《增廣賢文》),外加壹些從《詩經》、《論語》、《周易》、《莊子》、《老子》中截取的篇章,以及壹部分漢賦、樂府、唐詩、宋詞而已。只是他築基修行已有數年之多,年紀雖然小小,這腕力卻頗是不弱,揮筆落毫便很有些鐵畫銀鉤的味道,許多成年人的筆力都或有不如他這孩童之身的。雷瑾這番親征黑海,卻是把年幼的世子也帶在行轅之中。這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既然帶著雷浩親征,平虜侯自然是存了在戎馬閑暇之時教導兒子的心思,就譬如說抄寫佛家的《楞嚴經》,就是雷瑾布置給‘世子’雷浩的功課之壹。
雷浩正是小孩愛玩耍的年紀,能夠老老實實的坐著抄寫佛門經書,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若是不能按時如數抄寫完畢,便要受到若幹懲罰;如果能夠按時如數完成,自然就有若幹獎勵——即便是教導兒子,雷瑾行的也是軍法,信賞必罰,沒得通融。
入了冬,夜色總是早早就降臨了。
抄寫完《楞嚴經》的壹篇,雷浩在侍從奴婢的服侍下用了膳食,等奴婢給他讀《邸報》,他又胡亂聽了壹會,服侍的嬤嬤這時覺著晚飯已經消化了好些,便又提醒他該去師範那兒修行了。
夜已深,月色皎皎,‘谷兒只’要塞街巷上幾無人聲。
毫無睡意的雷浩從墻根下閃了出來,偷偷望著街巷那頭,遠遠的壹蓬蓬火與煙,進進退退間,彌漫著肉的香,騰騰撲面而來,安息茴香的氣味是這樣濃烈蠻悍,幾乎令雷浩生出某種奇異而靡麗的幻象,恍惚如暗夜之樂,幾不能抵擋,身不由己之際便已妥協。
雷浩已經不是第壹次在夜.裏偷偷翻墻而出,他的準備充分得很,夜行的行頭,諸如爬墻的鉤抓、軟梯,易容變裝的衣帽靴襪和藥物之類,壹應俱全。他小孩子心性,總以為自己壹個人在夜裏偷偷翻墻而出的事情,不會有別人知道,所以膽子肥得很,完全沒有白龍魚服的憂懼和擔心。
他知道在街巷那頭,有許多通宵.烤東西吃的夜市攤販擺賣,‘巡夜’的士兵,‘下夜’的奴隸,‘值夜’的官吏,甚至要塞中寄籍的商人和工匠,以及形形色色的賞金客,都會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找些東西吃,順便喝點小酒驅寒。這些夜市街巷是不實行宵禁的,哪怕是在敵軍攻城的日子,照樣開市,壹夜都不打烊,這是所謂的‘鬼食’,只有天亮以後才會漸漸散去。
老羊皮的襖子,四塊瓦狗皮帽.子,遼東兀剌草氈毛靴子,壹身短打裝扮的雷浩打扮得象個尋常人家的淘氣野孩子,三下兩下就竄進了街巷的人叢之中,雖然人小,身手卻是敏捷。
自從第壹次在夜裏翻墻而出,雷浩就覺得好玩之.余還能大快朵頤,自然是食髓知味,每次夜裏偷偷出來都是這兒要壹串烤肉,那裏要兩串肉皮,吃在嘴裏,只覺得好燙,好味,好過癮,壹次不夠還想第二次,兩次不夠還想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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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烤雞爪,還有雞肫、雞翅、雞腿……
雷浩想著以前在家宴上吃過的烤小雞子,烤的極.松脆,肉又薄嫩,吐出碎骨來,味道好極了;再看到眼前滋滋冒油的烤雞爪、烤雞腿什麽的,不禁垂涎三尺。他其實也知道,這街上烤的東西,論起美味和賣相自然是遠遠比不上平虜侯府中家廚們精心烤制的雞腿、雞翅等膳點零食,但他就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自由自在,吃的東西都比較香壹點,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啊,還有烤魚、烤鵪鶉、烤土豆片、烤鴿子蛋——
雷浩象是發現了寶藏,大叫著喊道: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嗯,還有這個,都要,都要。掌櫃.的,這個我喜歡外面烤得略微焦壹些,呈金色就好,裏面要糯軟壹點,這樣才好。”
沿著街巷壹路,.亂點亂吃,不亦樂乎,雷浩忽見壹年青婦人提爐走到近前,“小哥兒,要吃烤豆腐嗎?”
瞧著那爐上罩著個鐵絲網架子兒,她另壹只手則提了個竹籃,雷浩便點了頭。於是寸許大小的豆腐幹子,壹塊塊齊齊整整攤在鐵絲網上,爐裏冒起了青煙,婦人涮油翻烤,極是熟練。豆腐幹子滋滋作響,壹會兒外殼便金燦燦了。
雷浩拈了入口嘗嘗,柔嫩焦脆的味道很好,也不蘸佐料便壹氣兒幹掉了好幾塊,小小年紀倒是好食量,卻不怕肚子消化不消化。
壹種豆腐吃過,雷浩又吃另壹種豆腐,這種白色煎到金亮的豆腐,滋味熱辣而樸素,入口如在舌尖舞動。
想起夏天在河中直隸府吃到的烤豬皮,入口即溶,家廚炙烤的烤乳豬也不過如此罷,只是這‘谷兒只’卻是沒有。對此,雷浩每次偷偷出來都深以為憾,卻是每次都遺憾著,並繼續著他的微服‘夜行’和夜市‘私訪’,不吃到肚兒圓,小孩兒哪肯就此罷休哉?
夜色漸深,天地壹片蒼涼,人們都已經漸漸歸宅回家,或者人生的樂趣,無非就是在家吃飯或者打馬吊、推骨牌,再沒有很多花樣,頂多留連花柳之地,喝喝花酒,玩玩風月,沈醉不知回家路,也不過如此就罷了。
黑海的風浪,排山而來,在岸邊倏然跌落,潮聲轟然,要塞中的人們安之若素,聽若未聞。
沒有燈光,燒烤攤擔正在烤魚,香味濃郁,令人垂涎。
星月寒光照耀天宇,幽明變幻的光影投在壹位年青男子威嚴的臉上。
厚重的駝毛大氅遮掩了高大雄武的身形,沈潛死寂如大地壹般的年青男子默坐壹隅,泯然於眾人之間,無人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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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極生悲無過於此!
雷浩忽然間看到這幕,即刻屏息駐足,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如同老鼠見了貓,或者被毒蛇盯上的池塘蛤蟆。
最後,他只能小胸脯壹挺,硬著頭皮站到雷瑾身前。
踞坐在條凳上的平虜侯,慢條斯理的吃完了壹塊香噴噴的烤魚,悠悠然說道:
“吃好東西啊,也不告訴我!嗯?
古人雲,治大國若烹小鮮。小鮮,即是小魚,烤的時候不要翻動太頻繁,胡亂折騰就吃不到好東西啦,為政治國亦如是。
阿爹我象妳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吃過很多種烤魚——嗯,現在,不要說口感,連名字都忘了,單只記得烤魚很香。
小時候還吃過烤茄子、烤南瓜、燒青椒、烤黃瓜、烤蝗蟲、烤泥鰍、烤山藥……都是在哪裏吃的呢?無非是此城或是彼城,江南風景舊曾諳啊。
對半剖開,或是片成壹片壹片,灑上佐料,青的,綠的,白的,拿來煎熬燒烤,烤得皮焦肉爛,入口香酥,仍有原味。
前些時在亦力,還吃到烤蕉果、烤蘋果,都是焦黑的壹截或是焦黑的壹圈,賣相極差,入口卻是壹個嫩滑,壹個脆甜,好吃。
說說,妳這夜裏偷偷出來,都吃了些什麽?”
雷浩不敢不答,扳起手指頭壹壹數來:
“呃,吃過烤面筋、烤板筋、烤心管、烤雞心,還有烤饅頭片、烤臭豆腐、烤豆腐幹子、烤白豆腐,還有烤瘦雞、烤排骨、燒豬尾巴、烤豬耳朵……
還有烤雞爪,還有烤雞肫、烤雞翅、烤雞腿。
還有烤魚、烤鵪鶉、烤土豆片、烤鴿子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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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烤鴨舌,燒烤鴨腳板,烤香芋……”
“好啦,好啦。”雷瑾眼睛壹瞪,打斷兒子耍寶,“哪來的那麽多‘還有’?”
又笑道:“這兒‘還有’新鮮的鹿肉,妳等著吃罷。”
說話間,只見壹幹仆役從暗夜中魚貫閃出,拿了鐵爐、鐵叉、鐵絲簽子過來,父子兩個圍著火爐兒,便燒烤鹿肉,湊著壹處吃。
父子倆烤的鹿肉,原始而本味,雖然不如府中的家廚手藝,卻也好吃,何況還有某種誘惑而犯禁的刺激,吃起來就更香。
更深夜闌。
被‘逮回’平虜侯行轅的小雷浩,肚子早就被各種烤肉,還有雷瑾專門帶去的鹿肉給撐得飽飽的了。
然而,府中的家廚們已經給世子準備了豐盛到極點的‘消夜’,足以讓‘世子’雷浩的小臉苦成菊花骨朵兒的豐盛‘消夜’。因為雷瑾說了,他今晚上不吃完消夜就不準睡覺,而且以後每次偷偷跑出去吃東西都照此辦理,同時還要罰抄《老子道德經集註秘本》壹千部,記領家法三十杖,以後每日早起,他屁股上便得挨上兩杖,打完為止,以便幫助他‘消化’,順便讓他‘醒醒神’,‘長些記性’(雷瑾的原話)。
要是以前,壹說到江南的精致小吃,‘世子’雷浩就開始流口水,府中家廚做的蘿蔔絲餅、梅幹菜肉包、蟹殼黃、花生酥、香酥核桃等等,不僅造型精美,而且松軟潤口,清爽宜人。再比如壹碗餛飩,湯色清淡,汪著幾滴油花兒,飄著蔥花什麽的,還有顏色誘人的小蝦米和榨菜,餛飩鮮香清淡,皮薄肉嫩,透過薄皮還能夠看見餡肉及蝦仁,這樣壹碗餛飩,讓人吃的時候從來停不下口,壹直吃將下去。又比如小籠包子兒,小巧玲瓏,晶瑩透黃,壹咬壹包湯,滿口生津,滋味鮮美,佐以姜絲、香醋,配上壹碗蛋絲湯,那味道,好極了。
但飽食之後的雷浩,現在面對滿屋子的消夜小吃卻再也沒有食欲,人生之‘悲劇’,無過於此矣!
已經塞滿了壹肚子的燒烤食物,小小的肚子裏又哪裏還有空閑地兒能容得下那許多的‘消夜’?這不是要愁死個人麽!
雷浩這時才知道,飽食饜足的時候,還要被人逼著繼續胡吃海塞,那是多麽令人痛苦的壹回事,活受罪啊,不帶這麽折磨人的。
犯規果然是要被懲罰的!我就知道!
無聲嘟囔著,揪著眉頭的雷浩,飛快的動著腦筋,屁股每天挨打,那都只是‘小事’,眼下這滿屋子的消夜小吃怎麽吃下去而不撐壞肚子才是‘急事’——
阿爹應該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這個事總應該有解決的法子。可是我肚子已經撐得滿滿了,現在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再吃就撐出毛病了。該怎麽想個辦法,將這滿桌的消夜小吃給解決了呢?是把吃下去的東西嘔出來?還是慢慢吃,拖時間?可那就不是懲罰了!我這肚子的壹線生機,到底該著落在什麽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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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想起來了。
眉頭舒展了些,雷浩想起修行師範曾經指導過他的壹種應付邪毒侵體的瑜珈秘術,傳自古天竺苦行僧的‘小諸天神術’或者對他眼前的困境有點用處。古天竺苦行僧常年在野外厲行苦修,自不免經常招惹到某些邪毒陰祟,為使自身免遭邪毒陰祟的戕害,他們應付的法門往往就是這‘小諸天神術’,以此法封閉收納侵入體內的諸般邪毒陰祟,煉而化之,消而化之,化而排之,使之不能為害,確有不可思議之神效。此時飽食滿腹,他或可行此法以達到消食化滯的目的?
想著似乎有些道理,被逼得沒有法子的雷浩,這下裏也不管三七二十壹,即刻行功導引,運起‘小諸天神術’,只當是獨家的消食法兒破題兒第壹遭試用就罷了。於是乎,五臟六腑震顫搖蕩,渾身氣血加速,胃腸蠕動加速,壹番導引行功過後,雷浩出了壹身細汗,這時只覺原先的滿腹飽漲之感已經不翼而飛,心下不由大喜,今晚總算可以過關,不用活受罪了,至於明兒壹早要領的‘家法’,他卻渾不當回事,這年頭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聖人教誨曰:“小杖受,大杖走”,就是這麽個道理。
壹夜無事,‘世子’雷浩早起做畢功課,抄了幾章被罰的《老子道德經秘本》,又換了衣裳去到小廚房擔水滿缸、劈柴滿垛、打掃庭院、洗刷碗筷,把壹些個活計包了圓,最後再老老實實自領了兩杖‘家法’,這才去書房向父親大人請安。他雖然貴為平虜侯世子,但在加冠之前,諸如廚下的粗活、花園的清掃打理、書房的清掃整理、代寫代算等等之類通常吩咐下人去做的活計,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小雷浩的‘功課’,以雷瑾的話說,這就是聖人所教誨的‘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至於當時具體做什麽卻看雷瑾的心情如何,而且小雷浩絕對不要有什麽偷懶或者蒙混過關的想法——之前不管小雷浩如何千方百計的偷懶貪玩,最終都逃不過雷瑾銳目的洞察,隨之而來的‘懲罰’卻足以讓小雷浩記憶深刻,當然‘功課’如果做得好,他也可以得到雷瑾的贊許和獎勵,並因而得到額外的零花錢。事實上,每月的定額花用、零花錢、額外賞賜和每月節余怎麽花怎麽用,也是小雷浩的必修功課之壹。如何花最少的錢取得最大的成效,雷瑾這裏對小雷浩也是有賞有罰,而且必定當著他的面明示其賞罰的依據,這就叫‘賞得清楚,罰得明白’(雷瑾的原話)。
進書房向父親請了安,放松下來的雷浩這時才發現父親雷瑾的臨時書房與平時有了很大的不同。
滿屋子都是各式各樣的彩塑、瓷偶、木偶、布偶等‘小孩玩具’,琳瑯滿目,充斥其間,具有某種浩浩蕩蕩的莫名氣勢,也算眼界開闊的雷浩楞了半天,方才忍不住壹聲低呼,赫然為之動容。不管怎麽說,他都還是愛玩的小孩子,城府還沒深沈到喜怒不形於色,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目不瞬的境界,壹下子看到那麽多的玩偶,如果連壹點驚訝反應都沒有,那才真不正常。
“喜歡嗎?”雷瑾牽著兒子的手,微笑著問。
“孩兒很喜歡。”
“呵呵,”雷瑾微笑,說道:“大郎,喜歡哪些個,自己挑著玩吧。這些都是花營錦陣工坊、水晶坊、琉璃宮等商家按照行轅給的圖樣,試著制作出來的兵馬玩偶初樣,現送了來,讓阿爹過目,都還沒有最後定稿。”
雷瑾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倒是完全沒有玩物喪誌的擔心。雷浩卻不這樣想,他雖然年幼,但在耳濡目染的熏陶下,在修行師範的督促指導下,眼力見識都絕對的超過普天下絕大多數的同齡人,如果刻意表現才藝給外人看,說他是‘神童’也絕不為過。這時看見這滿屋滿堂的玩偶,雷浩自然不會以為眼前的眾多玩偶都是阿爹弄來給自己玩耍的,其中必有深意在啊——生在富貴而有權勢的王侯之家,不僅早慧,而且早熟,所謂的‘童真’是很難有容身之地的,什麽事都得深思,什麽事都得琢磨。即便是剛剛童蒙曉事的小孩子,心機城府也漸漸被磨煉出來了,雖然其中火候,還未必能拿捏到家就是了。
目光落在壹隊騎著大馬,頭裹紅頭巾,挾弓執矛的大胡子騎兵布偶上,雷浩仔細打量壹番,說道:“這些騎兵人偶,樣貌倒是好生兇惡。”
雷瑾笑道,“只是‘樣貌兇惡’麽?這聽著倒象是反話。哈哈,知道它是什麽騎兵嗎?”
“〈邸報〉、〈塘報〉上說那突厥塞爾柱人部落的民兵,裹著紅頭巾,人稱‘紅頭兵’,想必這隊騎兵人偶就是突厥部落的紅頭騎兵了!”雷浩毫不遲疑,朗聲回答道。
“嗯,不錯。這隊騎兵人偶確實就是薩非伊朗帝國的部落‘紅頭兵’。”雷瑾頷首贊許,又拿起壹個尺許高的彩塑人偶,“看看這個,說說這又是什麽地方的騎兵?”
“哦。這個沒有護甲的輕騎,是克裏米亞韃靼汗國的韃靼騎兵。這些在黑海沿岸聚居的欽察蒙古人,是突厥奧斯曼的附庸騎兵,因為有突厥奧斯曼帝國在後面撐腰,雖然國土狹小,但卻剽悍異常。北方的‘阿羅斯’雖然號稱帝國,阿羅斯人在這裏依然是他們欽察蒙古人的奴隸。克裏米亞的韃靼騎兵不但年年突入阿羅斯境內襲擾搶掠,還把大批阿羅斯人綁成壹串,拉到突厥奧斯曼帝國去販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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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另外這壹個也是克裏米亞韃靼騎兵,他可能是騎兵隊的長官,他的裝備與塞北蒙古的韃靼人騎兵相比,也沒有什麽太大變化,戴在皮帽裏鐵頭盔,穿在厚外套下的鎧甲混合了鎖子甲與半身板甲的特點,其實與我中土的劄甲差不多。”
“嘿,看來大郎妳很用心,這很好。”雷瑾笑了笑,“這滿屋的人偶,妳就挨著個地解說壹番,阿爹倒要看看妳從師範、夫子們那裏,都知道了多少!”
“這是突厥奧斯曼帝國蘇丹近衛新軍的‘耶尼-色裏’軍團(註:Yeni ce日,或作jenissa日es,意為‘新軍’)火槍兵,頭上戴著獨特的白色氈帽,這是壹個醒目的標誌。圖菲克(tufek)火槍是新軍‘耶尼色裏’軍團現在的標準裝備……”
“這是蘇丹近衛新軍的‘耶尼-色裏’軍官。應該是軍團中的步軍長官,所以他習慣於將寶劍背在肩後,他在貼身的護身鎧甲之外,穿著漂亮的羊毛大衣禦寒,作為標誌的白色氈帽也是羊毛織成。顯然是由奧斯曼帝國宮廷供養的……”
“這是奧斯曼帝國蘇丹皇帝私人的突厥宮廷衛隊。……”
父子倆正說著話,靴聲橐橐,護衛親軍的兩位‘行軍司馬’,公孫壹宏、司馬宜在壹名帶刀侍衛的引領下,進入書房。兩位‘行軍司馬’本身都擁有隨時執節覲見的信任,而且雷瑾此前也有吩咐下去,因此侍衛直接將這兩位統兵將官領到雷瑾面前。
雙臂交叉施過軍禮,兩位行軍司馬遵命落座之後,因為並無緊急的軍機要務呈稟,倒也不急著說話。
雷浩則在雷瑾的示意下,繼續辨認各色各樣的人偶:
“這壹個彩塑人偶,隸屬奧斯曼突厥‘卡皮庫魯’( kapikulu或kapidulla日,意為‘奧斯曼國家擁有的奴隸’)部隊的騎兵部分(另外的步兵部分即是蘇丹近衛新軍‘耶尼-色裏’軍團等等),是全部六支蘇丹近衛騎兵分隊中的壹支,編伍成軍的時間較為晚近,最早是由百多年前穆罕默德‘蘇丹皇帝’的私人宮廷衛隊轉隸而來,它被稱為‘西拉赫塔爾’(Silahtars,意為‘持兵器者’)。‘西拉赫塔爾’的軍服除了呈鮮艷的紅色之外,樣式與新軍‘耶尼色裏’軍團的完全壹致。他們是近衛騎兵中的精銳之壹,服飾和武器都相當的華麗和精良。”
“這個燒造精美的瓷制人偶,有著精工制作的長袍、名貴的毛皮大衣、華麗的紋飾。他應該是某支奧斯曼軍隊的統帥,地位尊貴而且甚得蘇丹皇帝的青睞。他至少具有‘維齊’(類似於中土的‘總督’)的等級,他的頭盔外包裹著穆斯林頭巾,具有強烈的裝飾意味,也昭示著他的身份。”
“這壹隊也是‘卡皮庫魯’中的近衛騎兵,鎧甲在他的長袍下,武器和頭盔精美而實用。在近衛騎兵部隊和‘耶尼色裏’軍團服役的將士都有著遠大的前程,他們將來有很大的機會被提拔成為奧斯曼帝國的軍事官員或者行政官員。”雷浩緊接著又補充道,“近衛騎兵的薪俸和聲望都比‘耶尼色裏’步兵更高,他們的地位也更被看重。近衛騎兵的成員,來自於在‘伊奇-歐古蘭’( Ic Oglan,意為‘內宮男侍’)選拔考試中那些被認為不太具備宮廷服務能力的‘伊奇-歐古蘭’候補生,以及來自於騎兵團隊現役軍官的孩子,來自於亞剌伯人、波斯人和庫爾德人當中的真主信仰者,而表現傑出的‘耶尼-色裏’軍團和其他‘卡皮庫魯’軍團官兵也可以入選。近衛騎兵主要使用弓箭、彎刀、短劍和戰斧。總數大約有兩萬到三萬員額。”
微微點頭,雷瑾笑著指出道:“奧斯曼突厥帝國每年在其基督教臣民中定期征召男孩作為國家奴隸,他們稱之為‘德伍希爾邁’(desirme,字面意思是青年的‘聚集’),實際上就是壹種人口貢賦。其中那些天賦最好的男孩會進入宮廷學堂,作為內宮男侍‘伊奇-歐古蘭’的候選者加以訓練;剩下的其他男孩則經過嚴格的訓練選拔,大部分都會照例編入‘耶尼-色裏’軍團。雖然‘德伍希爾邁’規定只在基督教臣民以及少數被征服地區的皈依‘穆斯林’中征召男孩,但由於經‘德伍希爾邁’征召的男孩在奧斯曼帝國的前程遠大,除了成為‘希帕赫’近衛騎兵,或是‘卡皮庫魯’部隊的軍官,其中之最優秀者將有機會擔任軍隊、官府和宮廷的高級官員,因此很多不合資格的父母會通過賄賂等手段,設法讓自己的孩子也被招進‘德伍希爾邁’,這壹點妳以後要特別註意,利之所在,趨之若騖,慎之。妳繼續說。”
雷浩低頭應是,指著下壹個騎兵人偶,“這壹個,嗯,是奧斯曼帝國眾多仆從附庸騎兵中的壹種,庫爾德人騎兵。”
“而這壹隊,兵器裝具類似於馬賊的騎兵,就是我們西北的邸報和小報上常說的‘土庫曼弓騎’,突厥奧斯曼的‘土庫曼弓騎’與薩非伊朗帝國的‘土庫曼弓騎’之間, 其實還是有很多不同的。突厥奧斯曼以前是以‘阿金吉斯’( akincis,意為‘襲擊者’)邊境輕騎的形式,將土庫曼部落騎兵編伍,組織其遊弋襲擾於邊境,但由於奧斯曼突厥帝國在西部邊境的壹次大潰敗,這種曾經行之有效的邊境輕騎,被當時的‘大維齊’(即帝國首席大臣,宰相)解散了,代之以土庫曼人的‘尤魯克’(欲ruk)遊牧民騎兵和克裏米亞汗國的韃靼騎兵,其實‘尤魯克’騎兵承擔的作戰義務與‘阿金吉斯’邊境襲擊騎兵並無多少區別,突襲敵境,劫掠糧食、武器、金錢和奴隸,他們沒有軍餉,擄獲的戰利品歸自己所有,這些人的武器很差,絕大多數人只擁有皮甲,他們都擅長騎射,也裝備了長矛,壹些人還使用套索等武器。壹旦開戰,這些‘尤魯克’遊牧民會以三十人左右的分隊,輪流服役。”
(註:個人認為,‘土耳其’、‘土庫曼’甚至‘庫爾德’其實都是‘突厥’壹詞的轉音。奧斯曼帝國的前身,就是眾多土庫曼遊牧部落的壹個,算是西突厥的分支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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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瑾到現在為止,對雷浩的解說還是比較滿意的,小小年紀能知道這麽多,也不容易。
“這是奧斯曼突厥的輔助步兵,‘色格曼’ (色g門s)火槍兵。”雷瑾隨手拿起壹具步兵人偶,考問雷浩,“妳覺得‘色格曼’火槍兵將來的前景怎麽樣?”
“‘色格曼’火槍兵,配備了馬匹,機動迅速。主要由桀驁不馴的突厥農民編成,定期關餉,編制向行省衛戍部隊看齊,有自己的軍旗和長官‘博魯克-巴希’ (波luk basi,意為‘指揮的長官’)。孩兒認為,‘色格曼’火槍兵與另外壹支火槍兵部隊‘薩裏卡’ (sa日cas),雖然現在還是輔助作戰的步兵部隊,但是他們在戰場上能起到的作用將會越來越顯著,甚至會在將來超過蘇丹近衛新軍中的‘阿劄普’步兵軍團。”
公孫壹宏、司馬宜等將領雖然屬於心腹親信,但也極少有機會見到平虜侯父子壹問壹答的這般情景。公孫壹宏因為其父親‘四川行營’提督公孫龍是平虜侯口盟兄弟的緣故,與平虜侯府的關系還要更近壹層,與世子雷浩的關系自然更親近壹點,說話也沒那麽多顧忌,這時就非常配合雷浩的喝了壹聲彩:“好!”
這卻是非常明顯而直白的拍馬屁了,雷浩小臉微微壹紅,趕忙精乖而又小心地偷覷了壹下父親的臉色,壹時間卻那裏看得出雷瑾的喜怒來?
“好?妳倒說說,世子所言好在哪裏?要是說不上來,本侯可是要罰妳。”
雷瑾面上不露聲色。文人常說‘字如其人’,其實武者的劍技亦如是,人們若是說武者‘劍如其人’,庶幾不謬焉。能夠將‘絢爛細密如織錦,流水不爭似浣花’的公孫堡秘傳‘織錦浣花劍訣’與大開大闔如山如嶽的‘大雪山六秘劍’之‘倒玉柱’崩劍式融會貫通,臻至大成化境的巴蜀豪傑之士,又豈能將其與平常之輩等量齊觀哉?公孫壹宏的心性不象他的父親公孫龍那樣沈穩果毅,平時外在表現較為粗魯爽直,統兵作戰也極為勇猛狂野,但並非有勇無謀的壹個人,其實內裏也是壹個粗中有細,臨大事自有靜氣,厚重而有擔當的傑出人物。即便他當下的喝彩很有些馬屁的嫌疑,但若無所本,雷瑾相信以公孫壹宏的睿智,斷然不會作如此的表示。
“侯爺。奧斯曼突厥現在的精銳軍力,肯定是蘇丹近衛騎兵‘希帕赫’,蘇丹近衛新軍的‘耶尼色裏’軍團、炮兵團、炮車軍團、擲彈兵軍團、‘阿劄普’步兵軍團,還有擅長側翼包抄的‘西帕希’采邑騎兵(即通過在軍中效力以換取帝國采邑的騎士及其扈從步兵,其采邑稱為‘提瑪裏’)。
從敵我雙方歷次的攻防交鋒來看,‘色格曼’火槍兵給我們找了不少麻煩,他們騎馬機動,而且使用火槍,訓練成軍的時間也不需要很長時間,即使我們消滅了‘色格曼’火槍兵的壹個大隊,用不了多久奧斯曼突厥就能重新編成壹個大隊再次投入作戰。如果火槍在將來擁有更大的威力,射得更遠更準更快,騎馬機動的火槍兵甚至可以經過三五個月的短時間訓練就大規模投入戰鬥,現在的輔助步兵很有可能成為將來左右戰局勝負的決定性主戰力量。
我們現在的攻城步兵軍團、野戰步兵軍團和甲編奴隸軍團,擁有大量騾馬,可以迅速機動,因利乘便,趨敵不意,軍中又以火炮、火銃、火槍、火器為主要武器,也有類似的趨向。敵我之間不約而趨同,可見未來的軍爭大勢,就在火器犀利與否,兵馬神速與否,城壘堅固與否,而三者之中,尤以火器為重。
卑職以為,我西北現行的野戰行營、野戰騎兵軍團、野戰步兵軍團、甲編奴隸軍團、守備僉兵軍團之軍制,如今就當順應大勢之變化,在不久的將來,進行必要的精簡調整,力求軍制簡便統壹,使得軍令暢行,指揮如壹;另外,我幕府轄下的部曲編伍之制經過西征南進,收降納叛,業已變得較為龐大和雜亂,也應及時部勒整頓,否則不利將來之攻城野戰。我西北歷來重視使用火炮火器作戰,而我們當面的敵人也是善於使用火炮火器攻堅的強大軍隊,軍府當下應做師夷長技、為我借鑒之長期打算,持之以恒,久之必於我有益!”
公孫壹宏這番話顯然不是壹時順口說說,而是深思熟慮之後比較成熟的想法。不僅自圓其說,而且即時將先前喝彩的‘拍馬屁’嫌疑洗刷了大半。
佇立壹側的司馬宜默然不動,眼中閃爍精光,卻是智珠在握,隱忍不發,已是若有所思,若有所得了。他與粗中有細,厚重少文的公孫壹宏不同,天生心性就機巧百出,偏生又頗能隱忍,城府甚深,胸羅無數甲兵,因此鏖兵血戰,沙場上的司馬宜向以陰狠詭詐百變出奇著稱,倒是與雷瑾惺惺相惜,恍若同道中人。也虧得他是雖然機巧卻能隱忍的心性,方能在‘猿公劍術’和‘心猿百變’心法的修練上勇猛精進,臻於爐火純青之大成境界。機巧而隱忍的心性才是此門劍道的關鍵中之最關鍵者,否則再是天才,也無法在這個年紀就已盡得黃山白猿公的劍道精髓。
‘世子’雷浩這時卻隱隱明白,父親大人這是在指點他呀,其中之甘苦滋味,尤須再三咀嚼了。
雷瑾這時伸手取過壹個彩塑玩偶細看,卻是‘花營錦陣’工坊的工匠們以長年制作‘春瓷’‘春器’等各種秘戲擺件、陰褻器物而磨練出來的精湛手藝,遵命試做了壹整套彩塑兵馬玩偶,當中的壹個彩塑騎兵人偶,恰好就被雷瑾拿在了手上——這明顯是壹個奧斯曼突厥的‘西帕希’采邑騎兵人形玩偶,他手持的錘矛是傳統的‘哈裏發’騎兵武器,鎖子甲與半身板甲混合的鎧甲相當華麗,前胸綴釘著壹塊巨大的獎章,戰馬披掛著漂亮的馬衣,由此亦可知道這名‘西帕希’采邑騎兵的原型,其名下的‘提瑪裏’封地,擁有相當豐厚的賦稅收入,應當是等級地位較高、封地較大的采邑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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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壹整套彩塑兵馬玩偶,都以行省采邑騎兵為原型。在奧斯曼突厥帝國轄下,不同的行省,不同的家族,不同的傳承,采邑騎兵的衣甲武器都有不同。纏著‘哈裏發’傳統頭巾的‘奇恰克’鐵盔,源自拜占庭帝國的‘科拉津’鎧甲,由細密的鎖子鐵環將身體各部位的護身鐵板連綴起來,組成全身騎兵甲,這是高等級的采邑騎士、提瑪領主;多數采邑騎士是僅著皮甲或者鎖子甲的輕騎兵,甚至於無甲,這是低等級的‘提瑪裏-西帕希’騎士。‘西帕希’采邑騎士多數裝備著‘辛塞爾’軍刀,‘雅塔幹’短劍(劍身呈反弧形,單邊開刃,沒有護手,屬於突厥傳統)等傳統武器,也有不少人裝備了手銃。‘花營錦陣’工坊的工匠們,在不到壹尺高的玩偶上,完美的原樣復制了采邑騎兵的各種衣甲、徽章、裝飾、武器,甚至掛著兩條馬尾標的行省‘貝勒-貝伊’軍旗也依樣復制出來,具體而微,精美絕倫,而彩塑的馬匹和騎兵也是千人千面,栩栩如生。這等精湛手藝,試制的初樣自然價格不菲,完全可以典藏於家,傳承後世。
‘花營錦陣’工坊的工匠們,同時還試制了‘德裏塞’(意為‘瘋子’)斥侯輕騎的兵馬玩偶,那過分招搖的羽毛頭飾和獸皮氈帽、獸皮披肩,令人壹見難忘;而‘貝都因’部落亞剌伯騎兵玩偶,武器則五花八門,他們能搞到的所有戰利品都來者不拒,身上披掛的護甲是亞剌伯行省出產,而頭盔和劍則是兩百多年前的‘馬木留克’樣式,估計來自家傳。
這些試制玩偶都是不惜工本做出來的初樣,如果世子殿下雷浩看不上,那麽在平虜侯雷瑾過目之後,它們也不會流失到民間,唯壹的去處便是收入平虜侯府的私人庫房或者送到官辦的學宮、學院、博物館中成為館藏之品。
雷浩年紀尚小,還不是太理解雷瑾如此這般的用意。司馬宜卻已經想到,這或者就是寓教化於玩物之中的某種王道手段,竟然是以如此直觀的方式將西北幕府當面的強敵,徹底地擺在了每個西北人的面前,這種春風化雨壹般的‘教化’,能影響到的人可就太多了!
這裏面隱含著的話,就是我們到了,我們在了,我們在征服了,我們戰勝了強大的異國敵軍,我們攻下了敵國的城市,我們獲取了豐厚的財富和戰利品,我們已經打到了奧斯曼突厥帝國的邊境,我們已經突入到奧斯曼突厥帝國的腹地,我們在戰鬥,我們戰無不勝,我們攻無不克!
雖然,這些兵馬玩偶都是以奧斯曼妙突厥帝國的將士為原型,但背後所彰顯的卻是西北幕府的赫赫武功,並赤裸裸的呈現在前。再結合西北官方邸報和民間新聞小報上登載的各種西征捷報,它的確能夠提振所有西北黎庶的信心,凝聚千萬黎民百姓的意誌,它將使西北軍民人等的心態在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它將使西北軍民士庶的心胸和眼界開闊拓展到空前未有的地步,它將使西北之人民倍覺驕傲,亦將使西北之人民切身體會到天朝上國的自豪和尊嚴。
還有人敢說玩物喪誌的話嗎?
也許,在不久之後,兵馬玩偶當中還會增加許多異國將官和異國士兵的形像,也會出現許多平虜軍麾下的將士形像,大大小小,陸續有來,而且大部分玩偶的市價也會不斷的降低,甚至能夠讓奴隸也能買得起那些兵馬玩偶。
更多的青年和少年,或者會被‘它們’或者‘它們’所吸引,從此熱血沸騰,便向往著,憧憬著從軍萬裏西擊胡的戎馬生涯?!!
兵法有雲‘上下同欲者勝’,斯之謂籲?
司馬宜將這些話全都爛在自個的肚子裏,壹個字也沒吐露。
雷瑾這時正翻看著壹件佩著野豬牙裝飾的馬尾標頂戴,這是壹個奧斯曼突厥‘維齊’(相當於軍政方面的總督或者統帥)的頂戴,它並不是‘花營錦陣’工坊照樣仿制出來的物件,而是軍前繳獲的戰利品,因為此物制作精美,裝飾華麗,所以被上貢到了雷瑾面前。
司馬宜自是看出,下邊的人將這個代表著權力與地位的馬尾標頂戴送來行轅,其中不無矜誇表功的意思。只是,軍人嘛,血戰沙場,搏命異域,誇耀軍功,捍衛榮譽,這完全可以理解。久在軍中的他,不會在意,更不會對此說些煞風景的話。